第307章:南宮云瑯
唐慕之轉了下傘柄,漆黑的眸光融進屋檐下的雨線,幽幽彎唇,極盡主人家姿態(tài),“蒙四小姐大駕光臨,頓使寒舍蓬蓽生輝。
就是,進不了唯珺集團,卻只能在這里干等的滋味不好受吧?”
南宮云瑯原本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閃現(xiàn)一絲波動,余光瞟到那頭粉發(fā),手指不耐地在桌面敲了敲。
五顏六色的裝扮,懵懂無知的少女。
更甚者,“四小姐”這么尊貴的稱呼由她嘴里說出來,裹挾著濃濃的調侃與諷刺。
至于這句話的本意,更具有挑釁意味!
首先,她確實進不了唯珺集團;其次,她花了很大功夫才查出這間私人博物館幕后館主是面前這個不學無術的黃毛丫頭!
否則,也不至于前幾天制造了那場偶遇后卻一直沒有進一步動作。
隔著一片雨簾,唐慕之也依然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南宮云瑯的微表情。
于是下顎微抬,雙唇抿起,略顯歉意地幽幽補充道:“如果早知道四小姐恭候我多時,我便早些結束約會了?!?p> “怎么也學凡人一樣去談戀愛了?”
說這話的人一邊瞇起眼睛將唐慕之上下掃了一遍,一邊用紅艷的指甲擋在唇邊輕笑著冷嗤,“唐小姐不是一貫端得清冷自持,高貴出塵嗎?
看來傳言也不怎么樣嘛……
真叫人失望!”
對此,唐慕之卻一派淡然地揚起秀眉。
爾后面露戀愛中的青澀與羞赧,言笑晏晏地反駁了回去,“傳言……追求四小姐的人能從這里排到法國。
可,看著四小姐好似并不能體會戀愛滋味的模樣。該不會,既沒談過也沒追求者,所以才至今尚未婚配,剩女一個?”
隨著話音飄散,南宮云瑯嘴角的譏笑弧度也逐漸凝固起來。
她緊緊盯著唐慕之微腫的唇瓣,頓時心生厭惡。
專挑人的痛處戳就算了,還一戳一個準!她跟那個暴戾恣睢跋扈桀驁的男人一樣,慣會打蛇打七寸!
另外,聽她這個意思……
兩人的情侶關系并非謠傳。
找哪個男人不好,偏偏從地獄級模式中挑了個惡人。
一想到所謂的首富千金自此不僅要跟著那人受罪,甚至還會從泥潭跌入地獄,南宮云瑯就好不得意。
雙腿斜放并攏,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一縷微卷鬢發(fā)垂在腮邊,透著幾分我見猶憐的姿態(tài),美人幽嘆般地輕聲細語道:“妹妹,我本來一片好意,想邀你二人共進晚餐,奈何……
你那個執(zhí)行長男朋友以公務繁忙為由,拒絕了我。
難道你就沒想過——或許,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不過爾爾,否則何必藏著掖著搞得跟見不得人似的?
又或許,他本身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貨色,習慣生活在陰暗逼仄的環(huán)境……”
聽到這里,唐慕之眉心蹙了一瞬,心情就如同這雨天一般陰沉低糜。
南宮云瑯這番口氣不善的說辭,從側面證明了,她果真就是早前被祝景罵罵咧咧義憤填膺的“那娘們”……
很明顯,她之所以針對自己,是因為,她真正的目標一直以來都是裴子羨。
眼下更是因為下馬威不成,反倒拿她被攔在集團門口的事詆毀裴子羨對自己的用心!
心懷不軌之人么,向來都喜歡通過語言暴力這些手段打消兩人在彼此心目中的信任基礎的……
現(xiàn)如今,自己既已確認了敵人的身份,以及她的目的,那自然也沒有再給她留面子的必要了。
是以,唐慕之漫不經心地屈起美腿,背靠廊墻,冷眸中浮光暗影,“且不說,你什么身份,那可是在京城乃至國外都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唯珺集團。
沒有預約,閑雜人等怎可擅入?
所以,四小姐能站在集團門口仰望唯珺的燈牌,足以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當下這一秒,南宮云瑯沒耐心了。
因為,兩人暗中較量了幾回合,她不但沒討到半分便宜,甚至,自認一向高明的試探與挑撥都被盡數(shù)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來。
女人濃妝艷抹的臉色陡地沉了,美瞳上覆著一層陰霾,抬手拎起石桌上的玫紅色Birkin,嗓音甜膩地開始打太極,“瞧唐小姐這番話說的……
倒顯得,是我這個外人的不是了。
妹妹年紀小,社交場合這般口無遮攔,若是傳了出去,可就有失顏面了?!?p> 聞此,唐慕之往前一小步,指腹落在古色古香的窗欞上,一副虛心受教的姿態(tài),“嗯,四姐姐言之有理?!?p> 想她南宮云瑯,是天上不可觸及的白云,是被人捧在手心的美玉,偏生被她一口一個地諧音“死”叫著。
她左手逐漸收攏,右手撫著裙擺風情萬種地悠悠起身,笑容透著故作的明艷與優(yōu)雅,“也是我庸人自擾,自討沒趣。
不像妹妹年輕有資本,敢這么輕狂地維護著他。
現(xiàn)如今,你們對彼此都格外呵護在意,倘若有朝一日……
你發(fā)現(xiàn)他不為人知的一面,真不知堂堂首富家的千金該如何自處?”
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她知曉裴子羨不甚光彩的過往,并且進一步向自己暗示他不是什么好人的意思……
可,說這話的就是好人嗎?
唐慕之眼瞼微垂,蓋住瞳中的玩味,語氣漠涼地反問:“敢問,四姐姐是以什么樣的身份來給我這些忠告的?
是四大家排在唐家下面的南宮家四小姐的身份,還是不受唯珺集團執(zhí)行長待見,連集團大門都沒能進的這個外人身份?”
南宮云瑯咀嚼著這句話,神態(tài)傲慢又不屑的臉上泛起一絲譏誚后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其實,之前我就想提醒你了。但妹妹你好像一直自我意識不夠清醒?
我什么身份,我的身份能不能說這些。
我相信,由他嘴里說出來,更能令你信服?”
南宮云瑯自認自己這一反擊很完美,故而,準備在以強者姿態(tài)高傲地離場前,又忍不住炫耀了一波。
一邊慢悠悠地從包里拿出一張金色邀請函,一邊好似隨意地撥弄著耳邊卷發(fā),挑眉反諷,“妹妹牙尖嘴利倒叫我險些忘了,今晚八點,老字號拍賣行之首的華寶齋今春首拍正式開始。
作為為數(shù)不多的頂級會員,我早前便已經答應要去捧場,恕我不能在此久留?!?p> 唐慕之意興闌珊地輕輕扯唇,勾起一絲涼薄的冷笑,“正所謂,有錢玩檀香,沒錢玩蚊香。
四姐姐貪財慕勢,自然不好錯過這樣一個為自己嘩眾取寵的機會?!?p> 南宮云瑯放在耳側的手忽地頓住,上挑的眼線卷起了厲色。
她努力多年終于在兩年前成功躋身為頂級,如今能壓過自己的唯有三位至尊會員??傻搅怂炖铮埂?p>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于是雙手環(huán)胸,語氣冷漠地繼續(xù)挑撥離間,“難道,動輒一個合同便是上百億的執(zhí)行長沒給你錢揮霍?
不是都說,他那樣高不可攀的人物擁有全球限量不限額度的黑卡么?
莫非,他虛與委蛇斂財無數(shù),竟從未想過把錢花在你身上?
一個男人,既不能為你提供錢財,又整天吊著張臉不能為你提供情緒價值,我都想不明白你圖他什么?”
“大概是,圖他好看?
你見過比他還好看的人嗎?”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唐慕之懶得再跟南宮云瑯進行無謂的口舌之爭,于是,邊慢條斯理地轉著傘柄,邊倨傲又挑釁地揚唇一笑,“忘了說,四小姐,歡迎你。
歡迎你與我為敵?!?p> 就在南宮云瑯冷眼看過來的時候,唐慕之卻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悠然自得地轉身離去之際,似威脅似期待地又撂下一句狠話,“因為,敵人的下場往往都是一樣的,且只有一個……”
南宮云瑯惡狠狠地盯著那道逐漸消失在視野里的慵懶身影,因自己未能及時罵回去,又因她搶了自己風頭而憤懣不已。
但轉瞬卻得意地笑了起來——
那人死期將至,她又能猖狂幾日?